跟她一起去的那幾個人，全都死不見屍，他比魔鬼還可怕。

韓珩一手下用力，眼看著‘翟兮兮’的纖細的手腕在他手下變了形，‘翟兮兮’一口咬住他的手背，兇狠的力道似乎要咬下一塊肉。

韓珩一手起掌落，敲暈了她。

韓臻接住倒下去的翟兮兮，不悅地瞪著韓珩一，“你做什麽？”

韓珩一乜斜他一眼，“你這是在心疼景菱？”

韓臻：“……”

車子很快到了翟家別墅。

韓珩一將‘翟兮兮’抱進客廳，放在沙發上躺好。

韓臻在翟墨遠的幫助下走進客廳，坐在翟兮兮旁邊的單人沙發上。

方北凝神色凝重，視線在‘翟兮兮’與韓臻、韓珩一的臉上流轉。

在回來的路上，她左思右想，覺得活祭這一條路實在難行，一來，人命關天，二來，心甘情願的人難找，人人惜命，就算真有人心甘情願用自己的命進行活祭救翟兮兮，那也一定是與翟兮兮關系親密的人，等翟兮兮醒了，知道自己親密的人用命救了她，她恐怕也不能活得安生。

至於三來……進行活祭的人必須要有很強的精神力。

說是活祭，其實不過是將一個生魂送進翟兮兮的體內，將翟兮兮體內侵占者的靈魂驅逐出來，或是直接將侵占者的靈魂吞噬。

因為在這個過程中，活祭的靈魂要耗費所有精神力與靈魂力，往往是有去無回，所以，才被稱為活祭，寓意必死之意。

也正因如此，進行活祭的人必須要有很強的精神力，否則的話，可能會賠了夫人又折兵。

但，事無絕對。

前世，她也曾聽說有人在破除換魂咒的活祭中存活下來……

方北凝凝重的神色讓韓珩一與韓臻同時心裏緊張起來。

兩人對視了一眼，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擔憂。

“阿姨，您要是有什麽事，就直說吧，兮兮她……究竟怎麽樣？怎麽才能讓兮兮醒過來？”韓珩一問。

方北凝前思後想，適合進行活祭的，只有在場的四個人。

她和翟墨遠，是翟兮兮的父母，為救她就算丟了命，也在所不辭。

韓珩一與韓臻那麽在意翟兮兮，應該也是願意的，但……方北凝嘴角不經意一勾，事實如何誰知道呢？

畢竟，人人都是惜命的。

她將換魂咒與破解換魂咒的方法都說出來，說到活祭的時候，她能感覺到氣氛忽然有些壓抑。

剛說完，翟墨遠最先發言，“我來。”

沒有多餘的話，只‘我來’兩個字，已經說明了無比深厚的親情。

方北凝眼眶有些發熱，放在腿上的雙手緊緊攥起。

她舍不得翟墨遠冒險，還是九點九死、只有零點一存活機會的險。

但是，翟兮兮同樣是她舍不得的。

她不能看著翟兮兮就這麽消失，然後另一個人用翟兮兮的身體活著。

如果不是這換魂咒的破解術需要她來實施，她真希望是自己去活祭。

“不可以的，叔叔。”韓珩一第二個開口，“如果兮兮醒來後知道你為了救她而活祭，她一定會自責，以後的半生，恐怕也不能活得開心，還是我來吧。”

“你們都知道，兮兮她……”雖然不願承認，但這是事實，“她愛的是韓臻，如果不是她失去了關於韓臻的記憶，如果不是韓臻因為自己的腿而退出她的生活，我可能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走進她的心裏，說不定什麽時候她就恢覆了記憶，到那時，她一定會恨我的，倒不如就在她還沒有恨我的時候，永遠留在她回憶裏好了，以後就算她想起來了，也不忍心恨我了吧？”

“就當作是……我在贖罪吧。”

方北凝沒有說話。

人都是自私的。

比起讓翟墨遠去活祭，她更希望這件事由別人來做。

剛剛她悄悄測探了三個人的精神力，都符合活祭的要求。

“我去。”韓臻最後開口，說的話與翟墨遠一樣簡短。

韓珩一瞇著眼睛，“韓臻，兮兮現在是我的未婚妻，還輪不到你來救。”

愛一個人是很瘋狂的，就算救翟兮兮有危險，韓珩一也不希望做這件事的人是別的男人，要救，也是他來救，他愛的女人，只能他來救。

韓珩一態度強硬，最後方北凝同意了讓他進行活祭。

韓臻沈默，像是妥協了一般。

破解換魂術需要布陣，布陣的材料方北凝卻是沒有的，所需的物品很多，其中還有幾樣材料非常難找，她讓韓珩一與韓臻先回去，等找好了材料，再讓他們過來，至於‘翟兮兮’，直接被她綁起來扔房間裏。

韓珩一回去之後，為冉汾做了一些安排，以確保如果他萬一回不來了，她在韓家不會受人欺負。

在這世上，除了翟兮兮，最讓他割舍不下的就是自己的母親。

韓臻每天更加勤奮地進行恢覆訓練，等接到方北凝的電話說一切準備就緒時，已經是兩個月之後，他都可以獨立行走了，韓思樂高興的快要發瘋。

破解換魂咒的地點就在翟家的後院裏。

此時已有春回大地的苗頭。

方北凝在泳池邊的空地上布好陣，‘翟兮兮’被五花大綁固定在陣眼的十字架上，她的腳下不知道是什麽材料拼砌出來的繁覆的花紋，韓臻看不懂，只覺得於‘翟兮兮’脖子裏的暗紋有幾分相似。

‘翟兮兮’嘴巴被封住，兩眼蓄滿了眼淚。

不長不短的兩個月，她瘦了好幾圈，這段時間她很不好過。

雖然好吃好喝好睡，但是方北凝將她囚禁在那間臥室裏，哪裏都不讓她去，就連曬個太陽也只能在臥室的小小陽臺上，更被說見韓臻了。

她變成翟兮兮是為了什麽，不就是想跟韓臻在一起嗎？她卻連韓臻的面都見不上，她之前所承受的一切還有什麽意義？

景亞幫她養魂的時候，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，沒有人懂，她被養成怨鬼時承受的巨大心理折磨，也沒有人懂。

結果，一切都是白費。

韓臻還是看都不看她一眼，哪怕是透過她看另一個人也沒有關系，可是這兩個月以來，他從來沒有來看過她，就好像她根本不存在。

後悔嗎？

後悔，從那天在時光傾城樓頂，韓臻將她從懷裏狠狠推出去的那一刻，她就有點後悔了。

後悔的同時，還有強烈的恨，恨韓臻對她無情，恨他對她無動於衷。

等韓珩一走進陣眼，站到‘翟兮兮’身邊，就真的萬事具備，只欠方北凝施法這一東風。

方北凝沒有告訴韓珩一具體該怎麽做，因為等他的靈魂到了翟兮兮的體內，他就明白了，說是說不清楚的。

她集中精神力對著繁覆的陣圖掐了道手決，倏忽之間，一陣罡風拔地而起，吹亂了所有人的頭發，空氣中有輕微的波動宛如波紋一般以陣眼為中心蕩漾開來，然後，陣圖最邊緣的線上忽然亮起一抹赤紅色的流光。

流光緩緩沿著陣圖的線條移動，一圈一圈，每流動一圈，就更靠近陣眼一點。

流動的速度越來越快。

越來越快。

離‘翟兮兮’與韓珩一越來越近。

‘翟兮兮’的眼淚急速從眼眶裏滾下來，掙紮著想從陣眼逃離。

韓珩一目光平靜地看著那抹流光轉了一圈又一圈之後，沖著他飛射過來。

就在流光即將穿透他身體的剎那。

他身體被後面突來的一道蠻力推出去，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前踉蹌了數步，等他站穩，已經離開了陣圖，原本屬於他的位置，被另一個人所占據。

那道赤紅色的流光穿透了那人的身體，穿透了‘翟兮兮’的身體。

那人嘴邊帶著微不可見的笑容，一只手緊緊握住翟兮兮的手。

－－－－－－題外話－－－－－－

二更，八點

☆、337：遺失的過往（18）

突然的變故，讓所有人一楞。

方北凝手中翻飛如花的手決都微微一滯，不過很快又恢覆如常。

韓珩一看向韓臻的眼神有些覆雜。

難怪當時韓臻輕易就妥協，原來是打了這個主意，真是出乎意料。

他和韓臻，其實並非水火不容，只是他將自己在父親那邊得到的冷待與失去的父愛，算到了韓臻的頭上，他又何嘗不知道，父親對韓臻，也從來冷漠而疏離。

他們的想法、志向、性格截然不同，卻在對翟兮兮這件事上，如此一致。

都想要她，都想愛她，都想救她，都想將最好的留給她。

他是因為翟兮兮愛韓臻，才將韓臻留下，希望翟兮兮以後幸福快樂，那韓臻這又是為了什麽呢？

韓珩一的視線從連接翟兮兮與韓臻的流光拉回來，落到韓臻的腿上，是因為這個嗎？

就像當初，他也是因為這個而離開翟兮兮……

韓珩一嘴角溢出一抹苦笑。

與韓臻相比，他覺得自己對翟兮兮的愛有些自私，有些卑鄙，相形見絀。

翟兮兮與韓臻並排站著，閉著眼睛，神色寧靜，就像睡著了一般。

天上一輪圓月掛在樹梢，泛著隱隱的紅光。

此時已經深夜十二點，萬籟俱寂，後院裏的地燈將景物照亮。

這裏的安靜，與另一處的激烈是兩個極端的存在。

時間回到那天唐甜甜被抓的晚上。

翟兮兮轉動著眼珠子往後方斜過去，看見一張血肉模糊的臉。

因為身體動彈不得，她只能僵著身體，瞪直眼睛看著。

景菱對著她‘嘿嘿’一笑，露出白森森的牙齒，臉上的傷口卻因為笑肌的拉扯變得更加猙獰。

翟兮兮緊緊閉上眼睛不敢去看。

片刻，耳邊傳來景菱輕柔的聲音，就像電視裏聽到的一樣，景菱喊她：“翟兮兮？”

翟兮兮下意識答應了一聲，然後睜眼。

卻還沒來得及看見什麽，只覺有什麽東西撞進她的眼睛裏，她眼前一花，腦袋一陣天旋地轉和疼痛欲裂之後，再睜開眼睛，發現自己的眼前一片虛無，什麽都沒有，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所處之地的空虛感。

隨著時間的流逝，她心裏越發著急。

她清楚地記得之前發生的事，而且父母已經往她那邊趕了，如果到的時候看不見她，他們一定會心急如焚的，還有韓珩一……

雖然他沒有及時接到電話，但是她也給他發了短信，他看見了一定會第一時間與她聯系，現在她連自己在哪裏都不知道，他聯系不到她一定會擔心的。

翟兮兮在那片虛無裏拼命往前跑，不知饑渴不知困累，更不知道哪裏是盡頭，哪裏是出口，時間過了多久。

直到，頭頂傳來一道空曠的呼喚：“兮兮……兮兮……”

聲音空靈如同天外傳來，翟兮兮一時聽不出來是誰在叫她，可是既然有人喊她，那是不是說明這裏還有別人？或許別人知道出去的方法也說不定。

翟兮兮忙停下步子，扯直了脖子大聲回應：“我在這裏！”

片刻。

眼前景物撥雲見日般，虛無散去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處她沒有見過、卻很熟悉的矮山。

四周漆黑一片，天降大雨，狂風怒號，冰冷的雨點穿過冰冷的空氣打在冰冷的肌膚上，冷得她渾身發抖。

眼前與身後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石階，石階兩旁是茂密的黑色林影，宛如魔鬼的舞蹈，在狂風裏左右搖擺，發出‘沙沙’的巨響。

這裏……

很熟悉，似乎來過……

翟兮兮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上爬，腳下的石階表面不平，有一泓一泓小小的水窪，一腳踩上去，冰冷的雨水四濺，很快打濕了她的褲腿，頭頂的雨點打在身上有點疼。

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往上，心裏似乎有一股執念支配者她，一定要上去，一定要上去找到ta。

只是，這個‘ta’，是誰呢？

翟兮兮心跳與呼吸隨著腳下的步伐一點點加快，雨水模糊了她的眼睛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。

終於爬上最後一個石階，不遠處，有一片明亮的燈光，隔著‘劈裏啪啦’的雨聲與‘嘩啦啦’的風聲，似乎能聽到說話聲。

翟兮兮心裏一喜，忙不疊跑過去。

那裏，居然有一個很大的雨棚，道具、燈光、攝像機，還有穿古裝的男男女女，這似乎是一個拍攝現場。

雖然她出現在這裏有些怪異，但好歹終於是見到活人了，天知道她有多少天沒有看見一根人毛了，腳下降生了風一般，顧不得濘泥，滿心歡喜地往那雨棚沖過去。

只是，經過一棵樹的時候，她僵住了。

那棵樹下，正站著一個女孩子，女孩和她一樣渾身濕透，這本沒什麽奇怪，但，那個女孩居然……跟她長得一模一樣。

心頭浮上一抹怪異與不安。

她的視線緊緊盯住那個女孩子，心裏發涼，也發顫。

女孩子像是偷偷在看什麽人，盯著前方的雨棚，眼睛晶亮溫柔，嘴角帶著發自內心得喜悅。

忽然，她躲了起來。

翟兮兮看見她之前凝望的方向走來一道身影。

翟兮兮認識，是韓臻，他身上的衣服，不正是那部差點太監了的歷史劇《王朝》中男主角造型麽？

他走到那個女孩的身邊，無奈又心疼又有些責備地望著她，“兮兮，你還要在這站多久？”

兮兮，你還要在這站多久？

兮兮……

宛如有一道雷劈在翟兮兮的頭頂，她大腦嗡地一下，一片空白。

渾渾噩噩，她看見韓臻將那個和她長的一模一樣、也叫兮兮的女孩抱進雨棚。

她看見他將那女孩塞進帷幔拉起來的更衣室裏。

她看見他拿了自己的衣服給那個女孩兒換。

她看見他紅著臉頰，滿現場一個一個女人去問：你有衛生巾嗎？

她看見他對其中一個面善的女人說：樊姐，我之前看見你喝紅糖茶，麻煩你給兮兮泡一杯可以嗎？

她看見他說這句話的時候，眼神無比溫柔，眼底有心疼，目光流轉向那帷幔拉成的更衣室。

翟兮兮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，可是不得要領，就像是明明想要打噴嚏，卻怎麽也打不出來，燒心撓肺地難受。

翟兮兮看見女孩從更衣室裏出來，穿著寬大的黑色襯衫，褲子也很肥，穿在她身上多少有些怪異，但她一點不介意，眉眼流轉間透漏出來的都是滿滿的幸福與喜悅。

韓臻拍戲的時候，女孩就在雨棚裏看著，有動作危險的地方，女孩兒的眼中有明顯的擔憂。

終於，似乎是要收工了，女孩兒撐起一把傘沖剛被起重機放下的韓臻跑過去，然後跟著韓臻一起回雨棚，回到雨棚，女孩忽然驚呼說自己的手鏈不見了，然後到處著，還跑進雨裏一路往起重機的方向找過去。

翟兮兮看著這一幕，心裏不知為何，有種不好的預感滋生。

她沖那個女孩說：“別過去！”

可是這裏沒有一個人能看見她、聽見她。

她一來的時候就發現了，好像她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一樣。

女孩兒走到起重機下，臉色一喜，彎腰撿起什麽東西，然後很心疼地用袖子擦了擦，舉起來沖韓臻搖了搖，高興地說：“韓臻，我找到了！”

就在這時，‘哢嚓’一聲金屬斷裂的巨響從雨夜裏傳進眾人的耳。

所有人都擡頭驚恐地瞪著女孩兒的頭頂。

女孩兒茫然擡頭……

翟兮兮臉色在這一瞬間變得煞白，她看見起重機的臂架沖女孩兒直直砸下去，她看見千鈞一發之際，韓臻沖過去推開了女孩兒，緊接而來的一聲‘轟！’的巨響，在厚重的雨幕裏傳出了很遠很遠。

－－－－－－題外話－－－－－－

三更，十點

☆、338：遺失的過往（19）

拍攝現場一片尖叫。

在這尖叫裏，翟兮兮看見那個女孩兒躺在臂架的不遠處，鮮紅的血從她的頭下流出來，混在雨水裏，鋪散開來。

她還看見韓臻的雙腿被壓在臂架下，鮮紅色血同樣在他身下的雨水裏鋪散。

“啊！”

翟兮兮抱著頭尖叫，淚流滿面。

韓臻！韓臻！

她想起來了，她全都想起來了，韓臻不是別人，於她來說，韓臻是她從小追逐的那顆星，是她好不容易實現的心願，是她做夢夢到時都會笑醒哭醒的那個人。

“韓臻！”翟兮兮沖被壓在臂架下的韓臻跑過去，只是剛跑了兩步，眼前的一切盡數散去，又是一片虛無。

翟兮兮茫然四顧，四面八方只有霧茫茫的一片白色，哪裏還有韓臻？

“韓臻！”

對不起！對不起！

翟兮兮跪倒在虛無之上，捂著臉嚎啕痛哭。

她怎麽會忘了韓臻的？她怎麽可以忘了韓臻呢？

他為了救她被臂架砸壞了雙腿，她卻轉身投進別人的懷裏。

那天在韓家，他是懷著怎樣痛苦的心情在露臺上坐了一夜的？

那天在酒店，她和韓珩一訂婚，他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說‘恭喜，兮兮’的？

他有恨她嗎？

他為什麽不來找她呢？為什麽不把他們的故事講給她聽呢？

“韓臻，你一定很痛吧？對不起！對不起！”

明明說好了要永遠在一起的，事情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？

“兮兮。”頭頂，忽然有熟悉的聲音傳來，翟兮兮擡起淚目，眼前，韓臻站得筆挺，身姿高大，目光溫和地看向她，薄唇輕啟：“兮兮，你為什麽一直道歉呢？”

翟兮兮站起身，想上前和以前一樣撲進他的懷裏，可是心裏竟退卻了。

她已經不是以前的翟兮兮，她還有資格去擁抱他嗎？

韓臻如此清風霽月的男人。

“韓臻，對不起，對不起……”翟兮兮低著頭，心裏的愧疚與疼痛幾乎將她淹沒。

“兮兮。”韓臻眼中有心疼與無奈，他蹲下身軀，修長的手指擦幹凈翟兮兮臉上的淚痕，俯身輕輕一吻落在她的唇瓣上，和以前一樣輕柔溫存，然後緊緊將她抱進懷裏，用盡了畢生的力氣一般，緊緊地抱住她，“兮兮……不要說對不起，只要你過得好……只要……你過得好……”

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，翟兮兮眼淚落得更急。

“韓臻，你……”

“兮兮。”韓臻打斷她，說話的聲音很輕，輕得像一片羽毛，隨著清風在空中上下游曳。

“兮兮，韓珩一比我……更愛你，也更適合你，你和他在一起一定會幸福，你也只有和他在一起，我才會放心，以後，別吃太多冷的食物，對身體不好，你也會受苦，零食也要少吃，吃飯時要註意量，就算再好吃的東西，也不能一次吃太多，傷胃，你也難受……”

“出門在外要註意安全，一個人外出的時候千萬不要喝酒，一個女孩子不安全，如果以後韓珩一欺負你……兮兮，不要讓任何人欺負你……”

這些話明明很暖心，可是聽起來，像遺言似的，讓翟兮兮心裏發慌。

“韓臻，你……”翟兮兮伏在韓臻的懷裏，實現落在他的雙腿上，想起那天晚上臂架砸下來的場景，臂架那麽重，砸在他的腿上一定很痛吧？

眼前漸漸模糊，翟兮兮一只手摸上他的腿，一只手緊緊揪住韓臻胸前的衣服，“韓臻，很痛吧？”

景菱說的是真的，韓臻為了她，不僅承受了身體的痛，還承受了心裏的痛。

思及此，翟兮兮心裏尖銳的疼痛一波高過一波，哭著說：“韓臻，你當時一定很痛吧？對不起韓臻，對不起……”

韓臻抱住翟兮兮的力道在減小。

翟兮兮這才發現韓臻不妥，他的皮膚縈繞著一團黑氣，他的眼睛裏，有隱忍的痛苦，他的嘴角，有黑色的血流淌出來。

她一驚，慌忙捧住韓臻的臉，“韓臻，你、你怎麽了？”

韓臻卻一把將她從懷裏推開，踉蹌後退幾步。

“韓臻……”翟兮兮想要上前抱住他。

韓臻痛苦地捂著胸口跪倒，他周身縈繞的黑氣像是從身體內部溢出來，越來越多，最後幾乎要將他吞沒。

這、這究竟怎麽回事？

翟兮兮站在一旁心急如焚，卻手足無措，她該怎麽辦？

就在這時。

韓臻的身體裏忽然傳出一道尖利的女聲：“韓臻，你如此無情，害我落得這般淒慘得下場，我不好過，你也休想好過，想和翟兮兮雙宿雙飛？做夢！你就陪我一起下地獄吧！我們一起做一對鬼鴛鴦！啊哈哈哈——！”

這個聲音。

是景菱？

“韓臻！”翟兮兮沖過去抱住韓臻，雖然不知道究竟怎麽回事，但是景菱得聲音從韓臻得身體裏傳出來……結合她在時光傾城樓頂看到得倒掛著的鬼一般的景菱……

她隱約有些明白了。

那個景菱可能是死了……

翟兮兮身邊就有一個能力非常的老媽，再加上她自己原本也是有特別的能力，所以這些靈異的非科學範疇的事物，她勉強能夠接受與相信。

“景菱！你想幹什麽，從韓臻的身體裏滾出去！”翟兮兮不知道該怎麽辦，只是憑著感覺沖韓臻打出一道手決。

毫無作用。

甚至翟兮兮連靈力都沒有祭出來。

怎麽會這樣？

“翟兮兮，別白費力氣了，你知道這是哪裏？這是你的識海，要不是跟著韓臻進了你的識海，我還真不知道你居然還有這麽奇怪的能力，不過可惜啊，這裏的一切都不是有形的，你的能力在這裏根本就沒用。”

“韓臻對你還真好，為了你居然連命都不要了，他已經兩次為了你不要命，你感動嗎？不過可惜啊，他很快就要死了，沒想到景亞給我留的保命符咒居然還能派上這樣的用場，用在韓臻身上，也算是物有所值。”

景菱自言自語一般說個不停，聲音越來越淒厲。

“韓臻，我們生不能同寢，不過可以同死，那也很不錯了，真好……哈哈哈哈……真好……”

“還有啊，翟兮兮，剛剛我才知道你當初為什麽棄了韓臻，原來真的是失憶了啊，韓珩一趁著你失憶的時候，得到了你的感情，還得到了你的人，翟兮兮，你對得起韓臻嗎？對得起他為了你命都不要的情分？對得起你和韓臻的感情？翟兮兮，我要是你一定會恨死韓珩一……”

“翟兮兮，你應該恨死韓珩一的。”

景菱的聲音充滿惡意。

她死了，翟兮兮卻能夠好好地活著，沒了一個韓臻，還有一個韓珩一愛著翟兮兮，給翟兮兮幸福，憑什麽呢？

翟兮兮最好是痛苦，一輩子痛苦地生活在對韓臻的自責悔恨與對韓珩一的怨恨裏。

“閉嘴！”韓臻忍著靈魂撕裂的疼痛，沖著虛無的上空，用盡力氣吼道：“讓我死！求你，讓我立刻死！”

翟兮兮不知道他在對誰說話，只是心尖跳得格外猛烈。

她上前緊緊抱住韓臻，用手去擦他嘴角得黑色血痕，還有他得眼睛、鼻子、耳朵都有血流出來。

七竅流血嗎？

“韓臻！這究竟怎麽一回事啊？我怎麽才能幫你？”

話音未落。

‘咻’地一聲。

一道赤紅色的流光從虛無得一端射進來，刺穿韓臻得眉心。

剎那間，赤紅色的萬道光芒從他的體內迸射，黑色的霧氣伴隨景菱淒厲的尖嘯疏忽間散去。

時間仿佛無限延長。

翟兮兮看見韓臻的身體在萬道赤紅色的光芒中，化成一片片白色的亮片，飄散在這方虛無空間……

空中緩緩回蕩著一句話。

帶著無盡悲傷不舍，與說不完的愛戀。

“兮兮，求你安好……”

韓臻用生命的最後一點力量，留給翟兮兮七個字。

每一個字都無比普通，每一個字都是簡單的筆畫。

但組合在一起，卻成就了韓臻畢生的心願。

只要她安好，他便安心。

死也安心。

翟兮兮保持著抱住韓臻的姿勢，時間似乎定格，連她的眼淚都被定格在臉頰，不墜落。

心裏所有的情緒都離她而去，疼痛、愧疚，都不存在，因為她的心空了。

許久。

她眨眨眼，眼淚終於再次掉下來。

“韓臻！韓臻！”

從此以後，她的每一句‘韓臻’，都不會換來一聲回應，哪怕是最簡單的一句‘嗯’。

多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，夢醒了，一切依舊。

翟兮兮醒來時，外面的陽光西斜，正通過落地窗照在她的臉上。

粉紅色的被面上銀線秀成的月季花在金色的陽光下閃爍著光華，美得像仙境裏的花兒。

翟兮兮看著頭頂的水晶吊燈，猛地坐起身，竟然真的是夢。

只是這夢，太過真實，夢裏的那種悲痛似乎真的存在過。

想到韓臻，翟兮兮手忙腳亂開始找自己的手機，雖然是夢，很多都是不真實的，但是有很多，是真實的。

她想起了一切，原來韓臻才是她愛的那個人……

他們有過永不分離的誓言，他們有過以後會幸福的心願。

他們相愛，他們親吻，他對她嚴格的管制，她對他瘋狂的迷戀，他們同寢過，他們歡笑過，這一切的一切，曾被她遺忘了的一切，她都想起來了。

手機不在。

她下樓，找不到手機，用座機打也是一樣的。

她記得他的號碼，熟爛於心。

只是……

客廳裏端坐了三個人。

翟墨遠、方北凝、還有韓珩一。

看見韓珩一，翟兮兮心頭閃過莫名的情緒，說不清是不是憤怒，但不可否認，她現在最不想見的就是韓珩一，他的存在，會時時刻刻提醒她，她背叛了韓臻，背叛了她和韓臻之間永不分離的誓言。

身體，與精神的雙重背叛。

翟兮兮心裏湧起一陣強烈的鈍痛，眼淚不受控制掉下來。

韓臻用命救了她，可她呢？

她站在樓梯中間楞神，韓珩一最先發現她，一轉頭，看見她站在樓梯中間哭，神情悲慟，他心裏一緊，忙起身走過來。

剛走到樓梯下，還沒來得及踏上第一個臺階，翟兮兮猛地回神，一陣風一樣跑下樓梯，從他身邊穿過。

“兮兮……”韓珩一喊了一聲，伸手去抓她的手，卻抓了個空，他的心頭劃過一抹不安，“兮兮？”

翟兮兮對他的聲音恍若未聞，幾步竄到沙發跟前，拿起沙發旁邊櫃子上的座機，手指在數字鍵上快速按著，只是忽然間，她頓住了。

一直以來每天都對她說‘早安’的那個號碼，根本就不是韓珩一的，而是韓臻的。

翟兮兮心裏湧起更加猛烈的疼痛。

她受傷醒來之後，買了新手機，補了手機卡，第一次接到這個號碼發來的‘早安’，她還以為是陌生號碼。還問了對方是誰。

韓臻當時，一定很痛吧？

☆、339：遺失的過往（20）

韓臻一定很痛吧？

當他回一個‘韓’字來提示她他是誰的時候，她的第一反應是韓珩一，那時候，手機彼端的韓臻，一定很失望吧？

翟兮兮停在數字鍵上的手指微微顫抖。

十一位數字，還剩六位，一秒點一個數字，不過六秒鐘的時間，她卻有種熬過了六個世紀的錯覺。

聽筒裏傳出一聲長音‘嘟——’。

“兮兮。”韓珩一走到她身邊坐下，伸手握住她放在腿上微微蜷起的手，“兮兮，你怎麽了？”

翟兮兮幾乎是條件反射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掌中抽離，掀起眼皮望了他一眼，那一眼，帶著陌生疏離與涼意。

韓珩一眉頭緊蹙，“兮兮，你……”

翟兮兮不對勁。

從她在樓梯處一言不發從他身邊擦過去，他就已經感覺到她的不對勁。

她沒有問那天晚上唐甜甜怎麽樣，也沒有察覺已經兩個多月過去。

一定是發生了什麽能完全轉移她註意力的事。

翟兮兮一眼之後就再也沒有看向韓珩一，她緊張又急迫地聽著聽筒裏的‘嘟——’聲，已經響到第九聲，再有三聲不接，電話就會自動掛斷吧。

終於在最後一聲響起的瞬間，那邊接聽了。

翟兮兮呼吸一緊，心裏充滿了難以言說的緊張。

咽了口口水，她開口：“韓臻……對不起，這段時間……你還好嗎？”

她的話，讓韓珩一心頭‘咯噔’一聲，心裏湧出一股止也止不住的慌張與不安：兮兮……想起來了？

難怪，她從下樓到現在對他的態度那麽奇怪，那分明就是疏離。

韓珩一放在身側的雙手一點一點蜷起，握成拳。

方北凝與翟墨遠對視一眼，神色擔憂。

他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。

如果翟兮兮一直就想不起韓臻，那麽即使她知道韓臻已經……她也不會有太大的悲慟，但現在……

想到這，方北凝想上前，卻被翟墨遠阻止，翟墨遠沖她搖了搖頭。

翟兮兮沒有發現身邊三個人各異的表情，只是認真聽著聽筒裏的聲音。

她的話說完，那邊遲遲沒有回應，翟兮兮再次開口，說：“韓臻，我……”

剛說到一半，被聽筒裏的聲音打斷：“翟兮兮，你要找阿臻嗎？阿臻在天壽園，天荷E6，你想見他嗎？你去那裏找他吧，你去看他，他一定會很高興的，呵，他會很高興……”

韓思樂的聲音冷靜地仿佛在說‘今天下雨了，帶把傘吧’那麽簡單。

翟兮兮嘴角綻放出一抹笑，“阿姨，你在說什麽呀？天壽園是……是墓園，你讓我去那裏找什麽韓臻，韓臻人呢？你叫他來接電話，是不是他在生我的氣啊？請你幫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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